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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晌午饭的时候,锦绣坊突然冲进几个韩家的奴仆,后面韩大少爷阴沉着脸,说是要把韩夫人彩云等人接回韩府去照顾。
没有韩知鱼的话,喜妹不可能放人。她请大少爷待客厅喝茶,韩知敏冷哼一声,不屑地瞥了她一眼,“谢家的女人,这是我们韩家的家务事,你不会手伸的那么长吧?”
喜妹看他态度恶劣,便冷笑道:“大少爷不是忙着分家吗?这手岂不是更长?韩知鱼是外子的恩人兼好友,除非他自己说带夫人回韩家,否则谁也别想从这里把他们带走。”
韩知敏气得脸色铁青,只是时至今日,锦绣坊也成了气候,又有靠山,他也不敢肆意妄为。他轻蔑地瞥了喜妹一眼,“苗老板,这可事关人命。有人招供是彩云收买下人故意纵火,这里头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主谋,我们自然要问个清楚!”
“啊?纵火?”喜妹有点转不过来,心下一沉,立刻联想到了谢重阳提醒的事情,看来担心什么来什么,这帮人不但是要瓜分家产,还想陷韩知鱼于不忠不义不孝,如果坐实彩云的罪名,就可以趁机诬赖韩知鱼或者韩夫人指使的。
韩知敏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,“苗老板,知道轻重吧。莫不是你想协助他们逃跑?”
喜妹蹙眉,“七少爷不是被你骗回家盯着了吗?”现在她明白为何之前他们列家产的时候不需韩知鱼在场,如今不过是些零碎活儿竟然非让少爷去办,如此看来倒是先给监视起来了。
喜妹冷冷道:“大少爷放心,跑了和尚跑不了庙。我锦绣坊在着呢,只要七少爷开口,自然没人拦住。”
韩知敏指挥人想硬闯,孟永良带着一帮伙计冲过来,几棍子把韩家奴仆压制住。
韩知敏叫嚣道:“怎么,你们锦绣坊想插手管我们韩家的事儿不成?我看你们老早就觊觎我们的生意,如今竟想包庇纵火的人,莫不是你们串通一气?”
他一阵跳脚,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。
喜妹想也没想,一扬手“啪”的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,“韩知敏,你在我谢家瞎蹦跶什么,你若再敢说一个脏字,我就先剁了你,再去县里报案,就说你们大白天纵仆来锦绣坊行凶抢劫,你敢不敢试试?”
韩知敏只觉得头嗡得一声,视线都有点迷糊,一下子被喜妹吓住,她那张秀美的脸上散发着凌然不可侵犯的光芒,他张了张嘴,却说不出话来。
喜妹让孟永良放开他们,让他们赶紧滚蛋。
韩知敏跌了个跟头,爬起来叫道:“好,你们等着!”
事后喜妹听人说,原来韩大少爷一直怀疑有人要害自己的父亲,不断拷问伺候父亲的两个丫鬟,还从她们柜子里搜出五十两银子。她们抵不住便说是彩云被抬姨娘那天赏的,又说起火那天晚上老爷和三姨娘早早便歇息不许她们进去打扰。她们在二楼吹风,彩云一个人从假山里钻出来拎着河灯找她们玩儿,她们见几位妈妈早躲出去吃酒偷懒,又想老爷只要服用了秘药歇下后一般不会再叫人就去了。
之后大少爷又顺藤摸瓜——据韩夫人院伺候的一个丫头交代,事发前的几天彩云便不正常,鬼鬼祟祟地经常往小厨房跑,之前还让人搬了不少酒和油屯在那里。不仅如此,起火的那天晚上,彩云也不在跟前儿,说是去放河灯祈福,可河边的人根本不记得她去过。而且好几个人可以作证,她对老爷确实心存怨恨,因为以前老爷曾想将她收房,还差点把她强要了,多亏夫人及时赶到。
而且韩老爷对夫人和七少爷的态度也让她很不满,韩老爷最宠爱三姨太太,而四少爷又是她的儿子,老爷多次惋惜四少爷最像他有出息,可惜不是嫡子。去年韩老爷就想让四少爷当家,跟韩夫人一吵再吵,夫妻两个几乎不说话。而且韩夫人中风也是因为这个气得,韩老爷又时时流露出待正妻死后要扶正三姨太太的意思。
大少爷便断定肯定是彩云怀恨在心,而且他想的更多,彩云从小跟着夫人长大,是她的得力心腹,肯定是韩夫人指使彩云这么做的。更有甚者,以锦绣坊和韩知鱼的关系,说不定也有份参与,跟韩知鱼母子狼狈为奸,要图谋韩家的家产和生意。
喜妹自不怕韩知敏出什么幺蛾子,让大家都不必怕,各做各的事情。
却说韩知敏被喜妹羞辱一番,心下愤愤不平,回去便直奔后院,找到韩知鱼一通吵闹,又叫嚣着让人请韩家族长开堂审彩云,审明白了再报官。韩知鱼听大哥这么胡言乱语,极是气愤,又不想连累锦绣坊。虽然没做,可外人不明就里,随便造一点谣就够说上很久的。到时候就算真相大白,有些人也未必知道,反而会认定锦绣坊如何。所以他跟喜妹说想暂时搬回韩家,并不明说怕连累她,只说如今韩家正忙着,他来回跑不方便。再者说,清者自清,他不能退缩受人把柄。
喜妹岂能不知他的心思,安慰了半日他还是坚持,她也没办法,只能让孙秀财几个帮忙,将他们送回去。因韩夫人一天见不到孙子就要闹,所以水奶妈暂时也只能跟着回去。
喜妹心下焦虑,谢重阳又不在跟前,便怎么都静不下心来,自己晃来晃去,到了周管家的小院。
虽然府邸精美雅致,可周管家的小院很朴素,满园藤架阴凉,一室茶香幽幽。他正拿手巾细细地擦他心爱的素心兰,说是少爷送给他的,视若性命。喜妹看他那般专注的样子,心下竟然也轻松了不少,笑道:“周大叔,这若是公子在此,您还不定得紧张成什么样子呢。”
周管家呵呵一笑,捋髯道:“公子把生意扔给我们这些下人,自己快哉去了。上一封信来说是在大食国,哎,我这把老骨头都不知道还能见公子几次呢。”他放下手巾,净手,然后给喜妹斟了一杯小杯茶。
喜妹看着他,知道周管家虽然住在黄花镇,可他心里没有半点黄花镇,所以他可以呆在这座大院子里,一个人悠哉地煮茶、听风、赏月、想念他家公子,不会孤独,不为外面的纷纷扰扰所惊动,不与黄花镇的富人们为伍。
“周大叔,您听说韩家的事情了吧?”喜妹接过那只小巧玲珑的紫砂杯,茶香幽幽,沁人心脾。出于尊重,她几乎很少来打扰这位慈和安静的周管家,只是现在她需要静一静,不由自主地便走到他的小院来。
周管家笑了笑,“谢家娘子,老仆可从不问别家的事情呢。如今的天下可是你们年轻人的呢。老仆老喽,也只能喝喝茶,赏赏花。只要心静了,什么都不怕,暴风雨来了,你害怕它就愈强,你不怕,它反而没辙。”
喜妹谢他的指点,虽然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话,谁也会讲,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,让人格外心安。那种经历了人生风雨洗礼的豁达与宁静,对人生的一种超然态度,给她一种站在高处看人生,一切不过尔尔的悸动。
她处在棋局中,所看到的事情只是前后左右,只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,可若人家兵后有枪,虚虚实实,又当如何?她又想起谢重阳曾教过她的,站在大局上看事情,不以一时的得失做计较,方为智者。
喜妹告辞了周管家,回去自己铺子,把孙秀财和几个小掌柜聚在一起商议事情。
她道:“鉴于韩大少爷的话,我们应该与韩家撇清关系。”
孙秀财不解,“妹子,怎么个撇法?”
喜妹笑了笑,“出张布告贴在我们自己铺子里,把我们与韩家的合作清清楚楚地写出来,不评价不揣测,只陈述事实,让观者心明。用大少爷那句我们锦绣坊欲图谋韩家产业为由,切断一切与韩家的生意来往,把跟韩家合作的生意,全部分给其他布商。”
孙秀财急了,“那韩少爷的呢?”
喜妹笑道:“好你个糊涂的秀才,我们和韩知鱼的合作,可大张旗鼓告诉天下人过?再说,也没什么文契,只是我们自己心中有数,坚持到底不就好了。所有明面的跟韩家有关的生意,不管是韩老板,韩四少的全部切断。这部分钱赚的我们几家分,给韩知鱼大头就是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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