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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点五十分,倒计时开始。
九点整,一声低沉的蜂鸣响起,声波切割正式启动。屏幕上,三维成像系统逐渐勾勒出地下空腔的轮廓??一处长约四米、高不足两米的狭小空间,四周已被混凝土部分包裹,中央隐约可见一堆扭曲的金属残骸和灰白色物质。
“发现遗物!”技术人员突然喊道,“左侧有安全帽碎片,刻着‘铁三局?马’字样!”
人群一片抽泣。
接下来的三个小时,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。高频振动一点点剥离岩层,机械臂小心翼翼地拾取每一块骨屑、每一缕织物。当最后一段股骨被完整取出时,现场响起了压抑已久的掌声与哭声。
法医当场进行初步检验:“男性,年龄约三十至三十五岁,骨骼多处骨折,符合塌方挤压致死特征。随身物品包括半枚徽章、一只怀表(停摆在8:)、一件棉袄残片。”
林浩然拿起那只怀表,轻轻打开表盖。背面刻着一行小字:“给占奎,结婚纪念日快乐。??秀芬”。
他鼻子一酸,转身递给李秀兰。
老太太颤抖着手接过,泪水砸在玻璃面上。“大柱……你战友的表,停在他最后一次心跳的时候……”
中午十二点十七分,遗骸移交仪式举行。周志明在众人注视下,缓缓走上前,双膝跪地,对着棺椁深深叩首。
“老马,我对不起你。”他哽咽难言,“当年我不敢抗命,不敢上报,甚至不敢为你流泪。但我记得你爱吃辣,记得你总把午饭省下来给新兵……这些年,我活得比谁都长,可心早就死了。今天,我来接你回家。”
全场肃立。
林浩然宣布:“经退役军人事务部特批,马占奎同志正式追认为烈士,补发荣誉证书,抚恤金全额补发至亲属。其事迹将录入《中国铁路建设英烈名录》,并在K387路段设立纪念碑,铭文如下:‘此处安息着一位平凡而伟大的建设者,他的名字叫马占奎。他曾选择返回危险区,只为确保他人安全。他本可撤离,但他留下了。’”
话音落下,礼兵鸣枪三响。
与此同时,“人民记忆库”官网首页自动切换为黑白界面,顶部滚动播放一行字:“今天我们找回了一个名字。明天,还有更多。”
当晚,林浩然回到北京。办公室依旧亮着灯。他打开电脑,调出“姓名归还行动”的最新进展:全国已有三百二十一例无名殉职者完成身份确认,二百零七座新碑落成,四百六十三个家庭收到迟来半个世纪的抚恤证明。
但他知道,这还远远不够。
他点开一封来自青海玉树的邮件,附件是一段新的录音文件,标题写着:“加措讲爸爸的故事”。
点击播放,藏族少年清澈的声音响起:
“林叔叔,我爸叫才旺多吉,是1976年修青藏公路时被雪崩埋掉的。那时候我才三个月大。我妈说,我爸临走前答应给她带一条红围巾,结果……围巾一直没等到,我妈也走了。我现在每天晚上都会对着雪山喊一声‘阿爸’,虽然没人回应。但自从听了你的节目,我觉得……也许哪天,风会把我的声音送过去。”
林浩然听完,默默将这段录音加入明日推荐列表,并附上一句话:“有些爱,穿越风雪,只为抵达一颗等待的心。”
凌晨三点,他起身泡了杯咖啡,忽然注意到桌角放着一张便签纸,是助理留下的:
“林总,国家档案馆第二批解密资料已送达,共四百一十九页。其中有一页提到您母亲的下落??她并非病逝,而是作为‘支边教师’参与西北扫盲运动期间,在一次暴风雪中护送学生返家途中失联。遗体至今未找到。另附当年同行学生的回忆手稿一份。”
林浩然怔住,手中的杯子差点滑落。
母亲……原来也不是如父亲所说“安静地走了”。
她是冒着风雪去救孩子的老师。
他颤抖着翻开那份手稿。泛黄的纸上,字迹歪斜却坚定:
“那天雪太大了,扎西老师非要陪我们走最后一段山路。她说‘孩子们怕黑,我得照亮他们’。可走到半路,雪崩来了。我们活下来了,但她被埋了。后来县里说找不到人,就算了。可我一直记得,她最后回头对我们笑了一下,就像太阳出来了……”
泪水再一次模糊了视线。
林浩然靠在椅背上,仰头望着天花板,仿佛要看穿这栋大楼,看穿这座城市,看到那片茫茫雪原上,一个女人提着灯笼走在风雪中的身影。
原来,他的父母,都不是普通人。
他们都是那个年代最沉默的奉献者,用自己的生命,托举起了今天的安稳。
他忽然明白,自己所做的这一切,并非仅仅是为了别人,更是为了完成一场迟到的家庭对话。
为了告诉父亲:“我看见你了。”
为了告诉母亲:“我没有忘记你。”
为了告诉所有像他们一样的人:“你们的名字,不该消失在历史的夹缝里。”
第二天,他在微博发布了一条动态:
【我曾以为,改变世界需要惊天动地的大事。
后来才发现,最有力的反抗,不过是一次真诚的倾听。
今天,我想发起一项新的计划??‘寻亲之声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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