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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（第2页）

&ldo;九莉，你这样流眼泪，我实在难受。&rdo;燕山俯身向前坐著，肘弯支在膝盖上，两手互握著，微笑望著她。

&ldo;没有人会像我这样喜欢你的。&rdo;她说。

&ldo;我知道。&rdo;

但是她又说：&ldo;我不过是因为你的脸，&rdo;一面仍旧在流泪。

他走到大圆镜子前面，有点好奇似的看了看，把头髮往后推了推。

她又停经两个月，这次以为有孕‐‐偏赶在这时候！‐‐没办法，只得告诉燕山。

燕山强笑低声道：&ldo;那也没有什麼，就宣佈……&rdo;

她往前看著，前途十分黯淡，因又流泪道：&ldo;我觉得我们这样开头太凄惨了。&rdo;

&ldo;这也没有什麼，&rdo;他又说。

但是他介绍了一个產科医生给她检验，是个女医生，广东人。验出来没有孕，但是子宫颈折断过。

想必总是与之雍有关，因为后来也没再疼过。但是她听著不过怔了一怔，竟一句话都没问。一来这矮小的女医生板著一张焦黄的小长脸，一副&ldo;广东人硬绷绷&rdo;的神气。也是因为她自己对这些事有一种禁忌，觉得性与生殖与最原始的远祖之间一脉相传，是在生命的核心里的一种神秘与恐怖。

燕山次日来听信，她本来想只告诉他是一场虚惊，不提什麼子宫颈折断的话，但是他认识那医生，迟早会听见她说，只得说了，心里想使他觉得她不但是败柳残花，还给蹂躪得成了残废。

他听了脸上毫无表情。当然了，倖免的喜悦也不能露出来。

共產党来了以后九林失业了。有一天他穿了一套新西装来。

&ldo;我倒刚巧做了几套西装，以后不能穿了，&rdo;他惋惜的说。

谈起时局，又道：&ldo;现在当然只好跟他们走。我在里弄失业登记处登了记了。&rdo;

九莉想道：&ldo;好像就会有差使派下来。&rdo;

他向来打的如意算盘。从前刚退学，还没找到事的时候，告诉她说：&ldo;现在有这么一笔钱就好了。报上分类广告有银行找人投资，可以做副理做主任。其实就做个高级职员也行，&rdo;&ldo;高级职员&rdo;四字有点嗫嚅，似乎觉得自己太年青太不像。&ldo;以后再分派到分行做主任，就一步一步爬起来了。&rdo;

她听他信了骗子的话，还有他的打算，&ldo;鸡生蛋，蛋生鸡&rdo;起来，不禁笑叫道：&ldo;请你不要说了好不好？我受不了。&rdo;

他看了她一眼，似乎有点不解，但是也不作声了。

此刻又说：&ldo;二哥哥告诉我，他从前失业的时候，越是要每天打起精神来出去走走。&rdo;

他显然佩服&ldo;新房子&rdo;二哥哥，在二哥哥那里得到一些安慰与打气。

他提起二哥哥来这样自然，当然完全忘了从前写信给二哥哥骂她玷辱门楣‐‐骂得太早了点‐‐也根本没想到她会看见那封信。要不然也许不会隔些时候就来一趟，是他的话：&ldo;联络联络。&rdo;

他来了有一会了，已经快走了，刚巧燕山来了。这是他唯一的一次在她这里碰见任何男性，又是影星，当然十分好奇，但是非常识相，也没多坐。

她告诉过燕山他像她弟弟小时候。燕山对他自是十分注意。他走后，燕山很刺激的笑道：&ldo;这个人真是生有异相。&rdo;

她怔了一怔，都没想起来分辩说&ldo;他小时候不是这样。&rdo;她第一次用外人的眼光看她弟弟，发现他变了。不知道从什麼时候起，本来是十几岁的人发育不均衡的形状，像是随时可以漂亮起来，但是这时期终於过去了，还是颈项太细，显得头太大，太沉重，鼻子太高，孤峰独起。如果鼻子是鸡喙，整个就是一隻高大的小鸡。还是像外国人，不过稍带点怪人的意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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