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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利益交易（第1页）
石炳旸料理完刑场上的杂事后，拖着仍有余悸的身躯，回到廷尉府，将王隆世传来的那些话反复解读，不断地安抚一下自己没个底的思绪。
石垣壸进了屋，看到父亲正蹙额忧愁，不禁叹了口气，抱怨道：“其实你心里没底，也知道这件事做得不对，却还是要帮他干脏活儿。我真不明白，你难道，就是图一个车府令的位置吗？”
石炳旸瞄了儿子一眼，满脸不服气，竭力辩解道：“他是丞相，是三公之首，我只是廷尉，只是九卿之一。他亲自找上门来，又许了我好处，我能推辞吗？”
“借口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我说，你所说的不能推辞只是借口，你其实打心里觉得，陈胜年是商户，命贱，他的家产又正好可以裨补国库空虚，就欲擒故纵般地，先装作不愿意，向王隆世讨要了好处，再快刀斩乱麻地办了这事。我，我说句很难听的，打个比喻，你这样子，像极了女闾里的娼妓，明明浸泡男人堆十几年了，接客时，还要装作贞洁烈女，摆出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，等拢够了好处后，又心满意足地跟男人上床。”
石炳旸自知理亏，本就心虚，又被儿子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心机，更加心慌了，只得从旁指责道：“这，你就这么和你父亲说话？你竟然把我比作女闾里的娼妓？”
“你现在，听不得一句实话了？”
“你，反正，这件事，陛下是亲自过问了的，他都没有异议，我，我这么做，也没有任何错，谁也怪不到我头上来。”
“但愿如此吧。”
“你，什么意思？怎么，难道还有人敢拂陛下的颜面，给陈胜年喊冤叫屈？”
“世事变幻无常，谁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呢？算了，这件事，越说越心烦，先说说石秀烨担任车府令的事吧。”
“石秀烨担任车府令一事，是王隆世许给我的好处，是我帮他干脏活儿的必要条件。又怎么了？有什么问题？”
“石秀烨阳月才通过御者考核，这才过了两个月，就升到了车府令的位置。别的人见了，尤其是车夫这一行，除了羡慕，恐怕就是怀疑了吧？”
“朝中有人好做官。谁人不知道，他石秀烨是我的堂侄？我作为堂叔，帮帮自家的晚辈亲戚又怎么了？谁要是不服，就好生反思一下，自己家里为什么没有做官发达了的亲戚。”
“就算你要扶持石秀烨，难道就不能一步一步地来，石秀烨先当一年半载的普通车夫，再升车府丞，然后再升车府令吗？你说你，哪这么猴急呢？一下子吃这么饱，也不怕把肚子撑坏了。”
“什么撑不撑坏的？我本来也是想着，让石秀烨先当个车府丞什么的，我也没想到，王隆世一上来就承诺，只要我帮他办那个事，一个月内，他保证能让石秀烨当上车府令。王隆世这么爽快，一个车府令的位置，他说给就给了，我能推辞，能打他的脸面吗？”
“朝廷官职是公家的东西，不是他王隆世的私有物，官员俸禄也是从天下万民的手里索取的。王隆世把车府令位置给石秀烨，又不是掏他自己的腰包，分明是以公济私，将公家的东西许给别人，来为自己的私欲铺路，他当然爽快了。”
“王隆世是丞相，他的权势地位明白无误地摆在那儿，他若要保一个人的仕途，不过一句话的事。相反，一个人若是能得到王隆世的首肯和庇护，那他肯定能官运亨通，名正言顺地享受所谓公家的东西和从天下万民手中索取的官员俸禄，他只会对能决定他仕途的上官负责，而所谓公家和天下万民是排在次位的。你这么一身正气的，又能把王隆世怎样？你出去，见了王隆世，还不是要恭恭敬敬地尊称他一声丞相大人。”
石垣壸有口难言，他心知肚明，父亲所说的这番话很残酷，却很实际，可他心里还是有一杆秤，代表良知那头的砝码更沉一些，他还是不忍放弃那份良知，也不愿全盘接受这番残酷却又实际的大道理。
石炳旸见这个儿子沉默不言了，嫌弃他老是不听自己的话，不耐烦地说道：“好了，石秀烨是我的堂侄，也就是你的堂弟，反正，我们家还是捞到好处了，那个陈胜年和我们没多大的关系，他怎么死的，不关我们多大的事，我们站在一旁看着就行了。”
石垣壸无可奈何地点点头，可不知为何，他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缠着他，缠得他心烦又心慌，这件事情，不会这么快就尘埃落定的，怕是还会生出旁枝来。
赵骊坐在草地上，眺望远方，望着翠青色的山峦，思绪放空，在开阔视野的加持下，他慢慢想到了之前不曾细细思考过的事，那些事，细细一看，好像不太合乎情理。
伍仟揣摩主子的心思，见他情绪有了不小的波动，连忙问道：“殿下，你这会儿，怎么又皱眉了？又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？”
“刚刚，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不太好解释的小事，这些看起来都是小事，不过背后涉及的人，好像还是能够牵动全局的。”
“什么事啊？”
“廷尉石炳旸的老家，是云中郡吧？”
“好像是吧。”
“我听舅父说起过，石炳旸在老家云中郡，有一个堂哥，好像叫石远珍，那人在云中郡做生意，是当地首富。”
“商人做生意，要想把生意做大些，就必须要和官府搞好关系。石炳旸是京城高官，又是九卿之一的廷尉，主管刑狱，平日里，他难免会向他那个堂哥输送利益什么的。”
“我想的不是这个。这几年，咸阳马场上有一个人，我留意了一下，他叫石秀烨，是云中郡商人石远珍的次子，也就是石炳旸的堂侄，他能到天家马场上学习驾车骑马，是因为石炳旸向太仆极力推荐他。”
“这很正常啊。石炳旸要培养自己人，首选当然是和自己一条心的亲戚啊，他怎么会随意挑一个外人来扶持呢？”
“那你有没有听说，是前天的事，在太仆之下，车府令的位置突然换人了，好巧不巧，换成了石秀烨。”
“真的假的？他多久通过御者考核的啊？”
“今年阳月。农历十月即阳月，为一年的岁首，现在是十二月，前后不过两个月的时间。”
“你没记混时间吧？该不会是昨年呢？”
“我敢肯定，我绝对没记错。御者负责皇帝的驾车仪仗，明文规定的训练时间是四年，昨年大概九月份的时候，我偶然去过咸阳马场，还亲眼看见石秀烨在骑马，我又问了一嘴，他们说，他们正在考核那些人的御者水平，不能通过考核的，要悉数补齐四年来欠下的徭戍。”
“也就是说，石秀烨昨年岁末、今年岁首时，才通过御者考核，然后过了两个月，也就是前天，他就正式坐上了车府令的位置。那他，他升得也太快了吧？莫非是，石炳旸暗中操控，为了扶持他这位堂侄？”
“石炳旸身为廷尉，主管刑狱，他是九卿之一，可唐抟是太仆，主管车马，也是九卿之一，他俩的官职不差上下。石炳旸他有能力让唐抟这么明目张胆地为他的堂侄开后门吗？唐抟也不至于这么听从石炳旸的吩咐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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