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莲子糖
歆霖九岁入宫。
她的来历,说来不过是这片大地上千百年来再普遍不过的俗套故事。贫穷的农家,饥荒年间,为了换取一线生机,将小女儿卖掉换取粮食。
她逃了出来,也吃尽了百般苦头,机缘巧合之下,顶替了旁人身份,女扮男装入得宫内,当了太监。
一个小太监,个子瘦小,偏又生的秀气,简直是一些人眼中一块送上口的肥肉。
她一开始还很懵懂,不晓得为什么总被欺负。当那花白头发的老太监说要认她当干儿子,歆霖以为自己走了好运。
那老太监总爱摸她的脸蛋,爱不释手的样子,边感慨道什么再长大些
直到某天深夜,歆霖看见从老太监房里被扔出来的少年,才懂得他话中未尽的意思。
那少年赤裸着身子,清秀的面孔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,青紫成一团,下半身也布满血肉模糊的伤口。
歆霖认出他,是新入宫的一个太监,比她大了几岁。
他说歆霖很像他家里的小妹,可惜闹饥荒时死了。
因此每次来,他都会悄悄塞给歆霖一颗莲子糖。
像他出现时一样无人在意,少年的离去同样悄无声息。
歆霖之前一直舍不得吃那些莲子糖,都珍惜的用小布包装了起来。
少年消失很久之后的某天,天空阴沉沉的。
她悄悄寻了一处隐蔽的树下,在草坪上挖了个小小的洞,将怀里的莲子糖小心的放了进去,埋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土堆。
同时埋葬的,还有对于像她这样的人来说,太过奢侈而无用的善良。
再后来。
歆霖依旧对老太监撒娇卖乖,言听计从。老太监也越来越器重她。
背后有不少难听的流言蜚语,似乎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。
但她并不在乎。至少,做了老太监的干儿子,背地里的孤立排挤少不了,明面上的欺负起码收敛了些。
为了讨老太监的欢心,歆霖借用小厨房,每晚都亲自给他炖一碗滋补的甜汤。
日日如此,风雨无阻。
老太监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,原本花白的头发彻底变白,脸上也生出大块的褐色斑痕。
歆霖端着瓷碗,空出一只手推开那木质的门板,屋子里没点蜡烛,黑漆漆一片。
一具苍老的,几乎瘦成骷髅的躯体躺在被褥上,一双浑浊的眼睛听见脚步声微微转了转。
黑暗中,她熟门熟路的绕过障碍,走到床铺前,不顾对方惊恐的眼神,掰开他的嘴,喂他喝下瓷碗里的汤水。
这方子,还是我从前还没进宫时学会的,只需要一丁点不起眼的草汁,便足以要人性命,歆霖特意拿来孝敬您老人家。
枯瘦的身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,剧烈的颤抖起来,喉咙中无比嘶哑干涩,只能发出不成句破碎的残字。
她有些想笑。
原来他也会恐惧啊。
歆霖漠然的站起身,欣赏着那干瘪躯体最后的挣扎,直到对方在无尽的痛苦中彻底失去呼吸。
这宫里来来往往,太多人了。
老太监的死没有掀起任何波澜。
也许有人察觉到端倪,但对风头正盛的歆霖,没人想不长眼的上去找不痛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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